这两幅画分别是清代画家张宗苍和张洽的作品。他们二人都是苏州人,张洽是张宗苍的晚辈,二人同族。他们都擅画山水,构图饱满用笔工细,同属于清代正统派画家的行列。正统派是一个宽泛的划分标准,主要指那些受清初四王影响,以仿古为创作理念的画家。哪怕他们风格相近,画面内容相似,但在艺术理念上存在很大不同。了解他们的不同之处,再分析其中原因,就会明白艺术创作中应该强调个性。
清代画家喜欢仿古,这种喜好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是,传承了各种笔墨技法,让前辈画家阐释的各种理论深入人心。缺点是,懒惰的画家一味仿古,忘记了思考,无论怎么画,无论画什么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研究笔墨,不仅是继承,还要结合写生,恰当运用。
《云崖锦树》明显带有清代宫廷风格,讲究山水布局,讲究庄重华美的视觉效果。多用中锋勾画山石轮廓,让山峦走势富有律动。张宗苍笔下的大山嶙峋瘦硬,过于阳刚霸气。于是他在构建山脉起伏的时候,又画了几座峰头浑圆的高山。气势上中和了磅礴,增添了浑厚。
张宗苍的画属于院体风格,并不是文人画。张洽画的《山楼秋韵》是一幅文人画,画中笔墨效果,让人想到了元代王蒙的密体山水。前者强调苍劲雄壮,后者强调含蓄克制。《山楼秋韵》中高山的棱角都被磨圆,用披麻皴刻画山石肌理。交错密布的线条,画出秋山特有的苍润。
两幅画,可以看出宋元时期山水画对后世的影响。张宗苍更多借鉴南宋山水画的风格样貌。张洽更喜欢元人笔墨的洒脱自在,雅致清新。两幅画对比看,《山楼秋韵》格调更高。远山用干笔皴擦,形成迷茫朦胧的视觉效果,仿佛有云烟笼罩。山峦布满苔点,提神增妍。强化山水空间的氛围感,让人感到清幽深邃。
按理说,技法没有高低之分,只是在运用中要考虑能否符合时代特征,能否反映自然山水的样貌。画自然山水,要有生趣,也要有生活气息。《山楼秋韵》能够让人感受到秋韵,《云崖锦树》只能让人感受到刻意雕琢。
两幅画中有都有溪瀑村舍,看看两位画家是如何画的。张洽将村舍布置在溪水之上,后有瀑布前有流水。这样画明显不符合现实,但起到了烘托气氛的作用。适当运用夸张的手法,强调山水清雅,让人思慕画中的景色。
写实的技法,写意的情怀,在张洽画中处处可见。山水画中有自然美和艺术美,两种美需要理性和感性的共同作用。张宗苍过于强调理性,导致作品有了生硬堆砌的感觉。
张宗苍把屋舍位置安排在山谷平缓处,屋舍前方有一汪泉水。这样画挑不出任何问题,但无法让人体会到自然山水的趣味。写生和临摹前辈作品,是古人学习绘画的基本方法。张宗苍在协调写生与表现山水画意蕴时,略显顾此失彼。真实感,不是具象还原,而是让人确信画家呈现的美感真实可信。
好的作品,要在现实和想象中寻找平衡点。现实,代表了画家的观察能力、造型能力。想象,代表了画家的心境、情怀。《云崖锦树》不乏想象力,却还是让人觉得空洞。
也许两位画家的人生经历,导致了他们在创作中的异同。张宗苍一度进入宫廷,为皇家创作。他先要考虑作品面貌与主题,是否符合皇家审美情趣。张洽作为一个文人画家,只需考虑能否畅快表达心意。
张宗苍在画中题写款识的时候,在名字上方加了一个“臣”字。就是这个字,束缚了他的想法,让他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表达艺术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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