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辞并序》逐句详注（附历代书法家所书全文）

辞：是一种从赋分化而来的一种文体，形式短小，一般需要用韵，比较有名的有汉武帝的《秋风辞》，比如陶渊明的这首《归去来兮辞》等。这篇文章描述了陶渊明幻想自己辞官归乡后的生活场景。通篇以“觉今是而昨非”为主题，充满了一种乐天知命，返璞归真的人生追求何豁达开朗的情怀。欧阳修曾说：“晋无文章，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一篇而已。”宋祁则认为“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是南北朝文章之绝唱，五经之鼓吹。”下面一起欣赏这篇古文绝唱。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幼稚：幼儿）瓶无储粟，（粟：小米，泛指谷类作物。）生生所资，（生生：维持生计。所资：凭借，需要的东西。）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长吏：职位比较高的县吏。如县丞，县尉等。）脱然有怀，（脱然：舒心轻快的样子。）求之靡途。（靡途：没有门路。）会有四方之事，（四方之事：勤王与经略四方的大事。）诸侯以惠爱为德，（诸侯：此处指刺史郡守等官员。惠爱为德：施恩于别人为美德。）家叔以余贫苦，（家叔：陶夔。时任太常卿。）遂见用于小邑。（指彭泽县。陶渊明被任命为彭泽县令。）于时风波未静，（战事尚未平息。当时桓玄之乱余波尚在。）心惮远役，（惮：害怕。远役：指任参军时去远方出差。）彭泽去家百里，公田之利，（公田：供应官员俸禄的田地。）足以为酒。故便求之。及少日，（少日：没多久。）眷然有归欤之情。（眷然：怀念的样子。归欤：回去吧！指回家乡。）何则？质性自然，（质性：本性。）非矫厉所得。（矫厉：勉强。矫：故意克制感情。厉：通励，激励。）饥冻虽切，（切：痛苦。）违己交病。（违己：违背自己的心意。交病：身心痛苦。）尝从人事，（人事：指官场中人情往来。）皆口腹自役。（为了吃饭而勉强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于是怅然慷慨，（因失望而心情激荡。）深愧平生之志。（追求自由生活的意志。）犹望一稔，（稔：庄稼成熟。一稔：庄稼成熟一次。）当敛裳宵逝。（敛：收拾，整理。）寻程氏妹丧于武昌，（寻：不久。程氏妹：陶渊明同父异母的妹妹。武昌：今湖北鄂城。）情在骏奔，（骏奔：如骏马般飞奔，形容心情急切的样子。）自免去职。仲秋至冬，（仲秋：农历八月。）在官八十余日。因事顺心，命篇曰《归去来兮》。（命篇：执笔写文章。）乙巳岁十一月也 。（405年，当时陶渊明41岁。）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芜：荒芜。胡：为什么。）既自以心为形役，（心为形体所拖累驱使。指为了糊口而去做官。）奚惆怅而独悲?（奚：何。惆怅： 伤感，愁闷。忧伤的样子。）悟已往之不谏，（谏：更正。）知来者之可追。（追：弥补，挽回。）实迷途其未远，（迷途：出仕为官。）觉今是而昨非。舟摇摇以轻飏，（摇摇：小船荡漾的样子。轻飏：形容小船行驶轻快的样子。）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熹微：天色微明。）

乃瞻衡宇，（瞻： 远望。衡宇： 房屋。）载欣载奔。（载：且，又。）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三径： 院子里的小路。就荒：已经荒芜。汉朝蒋诩隐居后在院子里的竹下开辟三径。）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引：举起。壶觞：酒壶和酒杯。）眄庭柯以怡颜。（眄 (mian)： 斜视。柯： 树枝。怡颜： 脸上露出愉快的神情。）倚南窗以寄傲，（寄傲：寄托傲世的情怀。）审容膝之易安。（容膝： 极言狭小，仅足容膝。）园日涉以成趣，（涉：涉足，散步。）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矫：举，抬。）云无心以出岫，（云无心：云气流转自然而然。岫（xiù）：峰峦。）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景翳翳 (yi)： 阳光暗淡，太阳快落下去了。景，同 “影”，指太阳。）抚孤松而盘桓。（盘桓：徘徊留恋的样子。）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息交、绝游：停止交游，断绝往来。指与官场绝交。）世与我而相违，（世：指官场。相违：两相背离。）复驾言兮焉求?（驾：驾车，指出游。焉求： 何所求，求什么）悦亲戚之情话，（情话：知心的谈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及：到。）将有事于西畴。（事：农事。畴：田地。）或命巾车，（巾车：有篷布的车。）或棹孤舟，（棹：船桨，此处名词动用。指驾驶小船。）既窈窕以寻壑，（窈窕：幽深曲折。壑：山谷。）亦崎岖而经丘。（崎岖：山路高低不平。）木欣欣以向荣，（欣欣：草木茂盛的样子。向荣：趋向，茂盛。）泉涓涓而始流。（涓涓：水流细且小。）羡万物之得时，（善：羡慕，赞美。）感吾生之行休。（行休：即将结束。）

已矣乎!（算了吧！就这样吧！） 寓形宇内复几时，（寓形宇内：寄身于世上。）曷不委心任去留，（曷：何。委心：顺从心意。）胡为乎遑遑兮欲何之? （遑遑：急匆匆，心神不定的样子。之：往。）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帝乡： 天帝所居之地，指仙境。）怀良辰以孤往，（怀：期盼。良辰：天气晴朗的日子。）或植杖而耘耔，(耘耔 ：除草培苗。)登东皋以舒啸，（东皋： 东边的高岗。啸： 撮口发出长而响亮的声音。）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聊：姑且。乘化：随着大自然的变化而变化。归尽：回到生命的尽头，指死亡。）乐夫天命复奚疑!（乐夫天命：乐天知命。奚：何，有什么。）

陶渊明

苏轼 手书《归去来兮辞》

明 文徵明 草书《归去来兮辞》

明 文徵明 小楷《归去来兮辞》

元 赵孟頫《归去来并序》

元 鲜于枢 版《归去来兮辞》

明 沈度《归去来辞》

明 王宠《归去来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