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梁羽生《白发魔女传》附作品鉴赏

作者梁羽生，详见《龙虎斗京华》。

凉秋九月，一行人马沿着大巴山脉西行，卸任的云贵总督卓仲廉，在几名镖师和他的孙儿卓一航请来的武当派第二代弟子耿绍南的护送下，返回原籍陕北。

经过巴峪关，驿道上接连驰过几帮快马，几名镖师齐都变色，原来这些都是川陕绿林强盗。所幸这些强盗并不为难他们。路上又遇一位少年书生王照希，与卓仲廉谈得投机，于是相约结伴而行。

走了两天，路上形迹可疑人物不绝，幸得没有发生事情。这晚来到了大安驿，一行人在镇上最大客店安歇。王照希忽然对卓仲廉提出，有些厉害仇家一路跟踪，今晚如出事，希望卓大人挂起云贵总督灯笼，就可能不会波及。耿绍南愿与王照希合力齐心，同御今晚劫难。王照希在客店独占一座花厅，要卓仲廉他们躲进厢房，自己秉烛以待。及至夜深，先是锦衣卫石浩率领三人来捉拿钦犯王照希，却被王照希以云贵总督保镖的身份混过去，接着川陕边界最厉害的五股大盗先后到来，意欲抢夺王照希的黄金马鞍。不料王照希竟说金马鞍是他父亲、陕北绿林领袖王嘉胤送给玉罗刹的。群盗一听玉罗刹名字，吓得不敢动手。但川东大盗归有章却不服，骤然出击。王照希忙将烛火打灭。黑暗中忽听一片清脆的笑声，倏忽到了门外，一队少女拥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笑盈盈地步入门厅。群盗面如死灰，归有章和方家兄弟还想争抢，玉岁刹闪电之间连下三手毒招，把他们打倒在地滚来滚去，惨叫狂嗥。玉罗刹纤足飞起，轻轻一踹，结果了这几个强盗，便命令其他的人都随她到定军山去。宴会上玉罗刹宣布没收卓仲廉钱财中不义收入的部分，归还他应得的俸银，众人心服。次日她约耿绍南师兄弟比武，断了他们手指，从此与武当派结下梁子。

王照希接到岳父孟灿的信，催他赴京迎亲。他到了京城，不料在皇宫任值班武师的孟灿却因“梃击案”被捕。王照希和未婚妻孟秋霞夜探大内，遇到入宫报父仇的卓一航。卓一航帮太子捉拿阴谋夺位的二皇子而深得太子信任，孟灿终于获释，回家后向王照希交代了川边、应修阳和大内一个高手是满洲内应的情报死了。

卓一航回乡葬父，太子派大内高手郑洪台与他作伴。路过华山，卓一航上山探望师父的知交贞乾道人，下山时遇到雷雨便进黄龙洞躲避。进得洞中见一如花少女在石板凳上酣睡，他是名家子弟，以礼自持，不敢平视，静坐洞口。忽觉寒意迫人，怕少女受寒，便脱下身上大衣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退了出去。走了几步，听到少女厉声斥问，卓一航忙作解释。少女递还大衣，说他刚才的举动她都见了，称赞他真是个至诚君子，又谈起了自己的身世。两人互通姓名，少女叫练霓裳，他们谈得甚是投机。临别时练霓裳要卓一航不要对人说起遇她的事，卓一航笑道：“咱们萍水相逢，过了便算了，我说它干吗？”练霓裳眼圈一红说：“原来你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卓一航不知所措，只好说：“改日如能相见，我一定将你当成好朋友款待。”

回到客店，郑洪台说他已约玉罗刹决斗，並说他们共有七人排成七绝阵迎战玉罗刹，现有一人不来，故一定要卓一航帮忙加入，卓一航只好答应。

次日晚上他们到了华山玉女峰顶，一个白衣少女从对面山峰倏忽飘落玉女峰顶。卓一航吓得呆了，做梦也想不到，这玉罗刹就是昨天黄龙洞中所见的练霓裳。玉罗刹本来气定神闲，一见敌阵中有卓一航，心里难过至极，泪珠夺眶而出。郑洪台这边还有一个姓应的未到，但已到午夜，双方就动起手来。决斗中玉罗刹对卓一航处处留情，卓一航也只求自保並不贪进。受围中的玉罗刹因对卓一航手软而险象环生。此时一声怪啸，一个干瘦老头加入阵势，卓一航证实了他就是私通满洲的应修阳，便反戈向应修阳攻击。七绝阵一时大乱，变成卓、玉联剑合战应、郑六人。内有二人知道应修阳是汉奸就退出圈子，应修阳见势逃走，郑洪台滚下山去却被一男子捉到。卓、玉与他互报姓名，那人叫岳鸣珂。玉罗刹用酷刑逼郑洪台供出了私通满洲的同伙。玉罗刹想见识岳鸣珂的武艺，岳鸣珂也正是为试玉罗刹的武艺而来，比试中岳鸣珂认定玉罗刹是他师母凌慕华的徒弟，玉罗刹要他到黄龙洞取走凌慕华的剑谱，交给他的师父霍天都。

岳鸣珂从黄龙洞中得到剑谱，並读到师母日记，知道玉罗刹是母狼乳大的孤儿，后被凌慕华抚养成人並授以自创的剑法。岳鸣珂因为要去北京，便把剑谱托贞乾道人带给他的师父。卓一航回到老家闭户读书，虔心练剑。

卓一航父亲平反后，皇帝下诏召卓仲廉入阁。传旨的钦差途中为舍千岩阴风毒砂掌所伤，被卓一航医治化解。但延安府以毒害钦差罪将卓一航逮捕，狱中云燕平、金千岩威逼卓一航交代郑洪台临死时供出的名单。卓一航与云、金二人格斗，危急中，被闻讯带兵来救的玉罗刹、王照希救出。混战中，玉罗刹发现一青年女子使的剑法与她相同，疑是害死贞乾道人、抢走师父剑谱的人。追到清风山下铁家庄，与女子的父亲相斗。卓一航和王照希也跟踪而来，方知这父女名叫铁飞龙、铁珊瑚，与王家有过来往。后经盘问，铁飞龙知道他女儿和他爱妾穆九娘逼害死贞乾的金千岩交出剑谱，想占为已有，却又被金千岩的叔父金独异劫去。铁飞龙一怒之下休了爱妾，赶走了女儿。玉罗刹见他孤单，便拜他为义父。

这时紫阳道人归天，黄叶道人和红云道人率徒来接卓一航回山接任掌门。卓一航回到武当山，向师叔们说明他受冤未雪，不能接掌门，而请黄叶接任，由他四师叔白石道人陪他进京向新登基的光宗皇帝申冤。

岳鸣珂奉熊廷弼之命铸造宝剑，来到少林寺借《龙泉百炼诀》，遇金独异叔侄，中了阴风毒砂掌，却救了受到金千岩攻击的铁珊瑚，二人结为兄妹一起进京。卓一航见到光宗。光宗说二钦差已回京，一航的冤案终于洗雪。谁知过几天光宗病死，太子朱由校即位，大权被魏忠贤左右。熊廷弼进京，魏忠贤传假圣旨捉拿熊廷弼，被岳鸣珂识破。魏忠贤又派东厂卫士前来围攻，岳鸣珂急邀卓一航相助。铁飞龙和玉罗刹、白石道人率武当弟子也赶来参战，才保住熊廷弼。玉罗刹替铁珊瑚向岳鸣珂提亲，岳不应允铁珊瑚伤心出走。穆九娘前来报讯，金独异的妻子红花鬼母要前来寻仇。玉罗刹借助岳鸣珂的金丝手套打败了红花鬼母。熊廷弼辞官归里，与武当派师徒结伴离京。玉罗刹听得朝廷派大军赴陕，兼程赶回。铁飞龙则浪荡江湖，找寻女儿。

卓一航路过定军山，知道玉罗刹未及赶回，山寨已被攻破，便回家中。 玉罗刹回到定军山，见寨破人亡，心中大痛， 拔剑斫石，誓为同伴报仇。当下换了男装，赶赴陕北与王嘉胤联合抗敌。路过延安，遇到铁珊瑚，便一起到川西寻到了逃亡的部众，带了几百女兵，到广元七十里外的明月峡作为山寨，安居下来。

过了三年，武当山黄叶道人派了红云道人和白石道人率十二名大弟子接卓一航回山做掌门，路过广元便在清虚观安歇。半夜岳鸣珂到来，告诉卓一航，辽河以东全被满洲军占领，熊廷弼复出抗敌，又遭杀害，被皇帝传首九边。他被魏忠贤派慕容冲追击，情势危急，遂将熊廷弼遗著《辽东传》托卓一航收藏。此时慕容冲和金独异带领卫士发现了岳鸣珂，与武当派发生冲突，混战中玉罗刹赶到，杀伤金独异，救出卓一航，来到明月峡。玉罗刹劝卓一航不要回武当山，愿与他结为神仙伴侣，合籍双修，同研武功。卓一航为之心动，但想到几位师叔将玉罗刹视同仇敌，自己不跳出武当门户，定难与她结合，只好说道：“还是过几年再说吧!”玉罗刹见他下不了决心，非常失望，说：“过了几年又几年，下回你再见到我时，只恐我已是白发满头的老婆婆了！”

慕容冲与金独异回城见到应修阳，应修阳提出卓一航被玉罗刹掳去乃是武当派奇耻大辱，可联合武当派攻打明月峡。慕容冲不允，应修阳又唆使红花鬼母一起上山。守寨口的铁珊瑚寡不敌众，被慕容冲掳挟。岳鸣珂赶来杀死金独异，惊走应修阳，铁珊瑚亦受伤身死。岳鸣珂悲伤至极，遂动了出家的念头。红花鬼母知道丈夫金独异助纣为虐迫害忠良，觉得无颜见人，一头撞死在岩石上。卓一航、岳鸣珂、玉罗刹三人会合，含泪葬了铁珊瑚。回寨路上遇到受伤的应修阳，便捉拿上山追问私通满洲的同党。岳鸣珂决心出家，不辞而别。

慕容冲搬了救兵，又约了白石道人，官兵与武当派各自上山，攻入山寨。卓一航把《辽东传》交玉罗刹托管，欲随师叔回山，以解眼下之围。玉罗刹伤心已极，放走武当派，迎战官兵。但此时女喽兵已十九伤亡，大寨已被烈火吞没，玉罗刹气力渐竭。危急中铁飞龙赶到，众敌逃走。铁飞龙苦历三年，才探得铁珊瑚和玉罗刹的下落，不意赶来时已寨破人亡，竟不能见女儿一面，悲痛欲绝。玉罗刹见铁珊瑚死了，岳鸣珂走了，卓一航也负心走了，痛极疯狂，狂笑不止。铁飞龙唤醒玉罗刹，希望二人相依为命，今后不再走散了。他们下山正逢红娘子来救，玉罗刹即将数年来勒索群盗及抢劫富户所得的金银珠宝，送给李岩作军饷，表示从此洗手不干，退出绿林，但也不愿参加义军，和铁飞龙一起，头也不回，如飞下山，径自去了。

半月之后，二人来到成都平原，玉罗刹收到旧部罗铁臂的求救信，遂赶去杀退石浩等人，救下罗铁臂和他护送的忠臣杨涟之子杨云骢，並叫罗铁臂将杨云骢送去天山给岳鸣珂为徒。二人为了替铁珊瑚报仇，要寻慕容冲和应修阳的晦气，另外想找个可靠的人，将《辽东传》传给他，决定进京一趟。结果玉罗刹探宫失败，但应修阳却被他们杀死，终于为铁珊瑚报了仇。他们得知袁崇焕乃当世奇才，便把《辽东传》赠予袁崇焕。他们在京城遇到罗铁臂，知道岳鸣珂已削发为僧，改名叫晦明禅师，並收杨云骢为徒，说要在十年之后，把他调教成天下第一剑客。玉罗刹决心也要收女徒，十年后去收服他。罗铁臂又将他路过武当山时卓一航托他带的信交给玉罗刹，信上写了三首思念玉罗刹的小诗，玉罗刹看罢不觉滴下泪来。

出了京城，铁飞龙将玉罗刹引至武当山。玉罗刹决意上山，问卓一航到底是要做掌门，还是愿和她一同出走，让铁飞龙先回山西老家等她。这个月来她日夜心中都念着卓一航写给她的诗句，心想卓一航这次一定不会负她。

再说卓一航被逼回山之后，心中郁郁，唯有穷研紫阳道人留给他的剑谱以解岑寂。剑谱中记载的达摩剑法，使他的功力大有进益。这天一早在石莲台练功，做梦也想不到玉罗刹来到他的面前。玉罗刹见卓一航刻在石上思念她的诗句，不禁泪下。两人诉说衷情，决心共同下山。此时黄石、白石、红云道人率徒上来，卓一航向师叔们提出辞去掌门，和玉罗刹一起勤练剑法，也算报答师门。武当四老不但不答应，反而围攻玉罗刹。卓一航在一旁痛哭失声，受到师叔责骂，同门鄙视，精神震荡，神志迷糊。武当弟子参战，玉罗刹自晨至午，力敌武当八大高手，渐感不支，终于中了黄叶一剑，卓一航大叫一声几乎晕了过去。玉罗刹狂笑反击，正在占上风之际，却一声惨叫，两眼翻白。原来迷糊中的卓一航被耿绍南大声一喝，竟接受他的弹弓向玉罗刹连发三弹，虽然没打着玉罗刹，却打伤了她的心。卓一航大叫：“我做了什么呀？”伤心倒地。玉罗刹旋风般杀伤众道人，狂笑而去。

玉罗刹杀出山谷，伤心、愤怒，爱、恨交织，血染外衣，疲累不堪，迷茫茫进入一个山谷，掬山泉洗了伤口。敷上金创圣药，吃了一点干粮，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卧。朦朦胧胧，做了几个噩梦，一惊醒来，霞光耀目，原来已睡了一个长夜，山涧水涨，沁到了她的颈项。

玉罗刹翻身坐起，水中照影，只见山涧里现出了一个陌生的白发女人，惊叫一声：“难道我还在梦中？”一咬手指痛到心里，方知不是做梦。急忙将长发拢到手中，一看哪有半根青丝，已全斑白了！她生就绝世容颜，如今一夜之间竟变成白头老妇，这一份难受简直无可形容。想起明月峡和卓一航吐露真情的对话，苦笑道：“卓一航，今生我是再也不见你了！”头也不回，下山疾跑。

却说慕容冲在京中得知魏忠贤通番卖国，深愧自己明珠暗投，终于和铁飞龙、玉罗刹化敌为友，走落江湖。这日经过武当山，知道卓一航乃玉罗刹情人，仍上山探望。不意见到众道人把玉罗刹视作公敌，卓一航软弱无力，不禁大怒，大声叫道：“卓一航，你只会哭，玉罗刹敢作敢为，你难道不如一个女子！”卓一航抑郁数月，被慕容冲直言一喝，收泪惊醒，毅然告别师叔，奔下山去，去追寻玉罗刹。

再说铁飞龙在家一直没等到玉罗刹回来，一天夜里家里大呼有鬼，铁飞龙出来，一白发“女鬼”向他拜了两拜转身便走，铁飞龙认出是玉罗刹，但终于留她不住，表示要到荒漠穷边，潜心练剑，再不见世俗之人了。

岳鸣珂到了天山，晃眼四年有余，近年时不时有人来打听一个女子的来历。听了被人叫做“白发魔女”的女子来回疆后的作为，岳鸣珂想她一定是玉罗刹无疑。这年初冬岳鸣珂叫徒弟杨云骢看守门户，自己下山去采办过冬用品。途中遇到白发魔女，才知道卓一航也进疆来寻她，她叫岳鸣珂见到卓一航后劝他回去，但却说明她住天山南高峰。过了半月卓一航果然来到，不顾天寒地冻赶往南高峰，半山遇到四个玉罗刹的仇敌，厮杀中白发魔女来到杀退敌人。玉罗刹戴着面具像个鸡皮鹤发老妇，卓一航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认。卓一航又回到天山北高峰请问晦明禅师：弱水三千，我如何而渡？西天路上有无雷音寺，永行不到有何法？晦明禅师指点他：本来无弱水，何必问沉浮？但求一心皈依，哪计路程长短？卓一航一揖而别，心想只要矢志不渝，此心终有为练姐姐谅解之日。

卓一航听说天山有一种仙花可使白发转黑，便走遍天山南北，过了三年却未觅到。待他终于找到这种优昙仙花，却要等五十年才能开花，不禁失望。一天见到罗布族酋长唐努的女儿飞红巾，武功似玉罗刹所传，盘问之下，唐努告诉他玉罗刹留话给他，叫他不要急，过些时候她会来看他。卓一航大喜过望，但他在大草原上漫游二三月，玉罗刹的影子始终没有出现，他又渐渐失望了。

一日，卓一航行过草原之间的沙漠区，见两个坏人追赶白石道人的次女何绿华，他救下何绿华却寻不到师叔。一天夜里，卓一航被风砂堡主派来下帖的人用毒砂掌打伤，只好让何绿华替他推揉穴道，自己再玄功内运将内毒逼出。不意正好玉罗刹来到，她知道卓一航探求仙花的诚意，便到草原追踪他。不料今晚相见他却赤裸上身和何绿华在一起，这一下爱意反成怒气，未待卓一航解释，便负气而去。

风砂堡主成章五要重立香堂，想打倒名手以树立威风，遂约白发魔女、岳鸣珂、卓一航及当地高手前来比武。卓一航伤心已极，无心比武，但怀疑白石道人困在风砂堡，为了救师叔只好前往。比武中卓一航遇到强敌天龙上人，白发魔女及时赶到暗中帮他胜了天龙上人，並救出白石道人。玉罗刹战胜群豪，晦明禅师赶到使成章五与玉罗刹和解。临走晦明禅师劝卓一航、玉罗刹这对欢喜冤家和好，玉罗刹脸色大变，喝令卓一航随白石道人回山，卓一航表示终老边荒，追随玉罗刹的决心。白石道人感谢玉罗刹相救，要卓一航与武当派脱离干系终生服侍练姐姐。玉罗刹弄清何绿华是卓一航师妹，误会冰消。但她灰心已极，想起十多年来的波折，如今头发也白了，纵然再成鸳侣也没有什么意思，也就不愿再听卓一航解释，宁愿留一点未了之情，彼此相忆。卓一航尚待说话，玉罗刹已飘然而去，卓一航狂呼追赶，哪里追赶得上，玉罗刹的影子又不见了！

风砂堡战后，白发魔女威名远播，但大漠草原再难见她影子，她隐居天山南高峰，难得下山了。

卓一航回到发现仙花的驼峰，凄然南望，黄龙洞的初会，明月峡的夜话，武当山上的纠纷，大沙漠上的离别，历历在目，有忏悔，有情伤，有柔情蜜意，有惊心谣诼，最伤心的是往者已矣，来者未必可追，所能做的，也只是夜夜在此相望罢了。

作品鉴赏

与传统武侠小说相比，由梁羽生、金庸开创的“新武侠小说”有一个重大的突破与发展——这就是男女之爱的描写。传统武侠小说受封建礼教影响很深，重男轻女，排斥女性，“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小说里基本上是男人的天下，少数女性人物，大多为点缀和陪衬。偶然涉及恋情，也是点到为止，“发乎情，止乎礼仪。”新武侠小说则坚决打破了传统的藩篱，大胆地叙写男女情爱。梁羽生更是常将女侠作为第一主角来写，《白发魔女传》就是其代表作。

爱情和侠义是《白发魔女传》的双重主题，或者说是在侠义的背景下“大旨谈情。”以男女主角的恋爱波折贯穿情节，总领全书，结构上极似一部“言情小说”。白发魔女练霓裳与武当掌门人卓一航是本书的男女主角，也是书中塑造得最为成功的两个人物形象。

练霓裳天生丽质，色艺超群，卓一航文彩出众，才艺不凡。两人在华山相遇，一见钟情，互相吸引，感情日深，本可结为“风尘侠侣”,称羡武林。但卓一航的师叔和同门看不起“绿林大盗”出身的练霓裳，更不用说与威名赫赫的武当派掌门人结亲。因之极力阻拦破坏两人相恋，并将练霓裳定为“本门公敌”,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练与武当派的五次冲突，三次比武，局面一次比一次严重，矛盾一次比一次深化，以致武当派协助官兵攻破焚毁明月峡山寨，练霓裳独闯武当山重创武当二老，结下解不开的死结。

卓一航夹在恋人与师门之间，既对练霓裳一片深情，难舍难分；又不敢断然出走，背弃师门。一直在犹豫徘徊，不能决断。终于伤害了练霓裳的一片深情，致使绝世美女青丝变白发，心灰之极，远走天山断痴情。随后卓一航虽幡然悔悟，追到天山，但时过境迁，柔情难复。而当有所转机时，又不幸误会巧合，最终白首难对山盟，唯有一片深情付相思。

男女主角的生动个性就是在这一次次的矛盾冲突中凸现出来的。

练霓裳出身孤儿，母狼乳育，虽然有师傅抚育教导，野性渐泯。但其师傅本身也是一位个性傲岸偏激的女子，受其影响，练霓裳的个性时时呈现出一种野性之美——一种不受或很少受社会道德规范约束的奔放个性。她天性善良而又嫉恶如仇，敢爱敢恨，大胆而为——竟然把卓一航从诸位师叔的保护中“劫”至山寨谈情说爱。她的绝世容颜使卓一航一见钟情，而她的超群的武艺，炽热的感情，奔放的个性更是紧紧地吸引住卓一航，使他越爱越深，无日能忘。

卓一航出身宦门，又是武当首徒，自小受家庭和师门双重的规范教诲，个性较为拘谨，为人不够洒脱，行为举止，要常常顾及社会规范和道德律令。他对练霓裳一见钟情，爱恋至深。练劫去他祖父的十万两白银，他可以一笑了之，毫不介意。要他为练霓裳献身并不困难。但是，师门恩深，江湖义重。一旦要他背弃师门，与恋人私奔，这在他是比杀头还要难堪的事情，是万难做到的。其根本原因不仅在于他的“个性”,更在于其个性中所蕴含的道德文化。因此，练霓裳与卓一航之间的波折就不仅仅是一种个性冲突了，练霓裳与武当派之间冲突也不是一般的门户之见。而是“天理”与“人欲”的冲突，是不受社会道德规范的人之本性与“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德文化之间的深刻冲突。爱而不得其所爱，爱而不得其所终。人欲难灭，天理何存？这不但是一个缠绵悱恻、哀婉动人的爱情故事，同时也是一个包蕴着深刻启迪的人生悲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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